王迅 | 人物活 该复杂

出道以来演活了100 多个喜剧小人物,王迅的秘诀是,“一些小人物哪怕只有一场戏,怎么能够让观众留下印象?丰富性来自他的内部冲突。祁致富的外部动作是必须阻止平安哥,内部动作是必须要帮平安哥,那么他面对平安哥时绝不是一个指手画脚的上司,反而更像小弟。这样观众就会留下深刻印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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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迅

《保你平安》路演时,令王迅意外的是,有观众问有续集吗?能不能拍一部平安哥和冯总的爱情故事?还有在墓地办公室他拿起Zippo 和一次性打火机比拟冯锵锵和韩露的墓地,被观众解读为暗示着两人身家的不同。其实这是无心之举,拍摄是在一个真实墓地的财务办公室,王迅随手拿起桌上的打火机比划。

这源自观众对电影的喜爱,也让他感慨“每一部戏都有它的命运”。截至发稿《保你平安》豆瓣评分7.7,票房过7 亿,可谓是叫好又叫座。这一次王迅变身墓地经理祁致富,从一开始的自私、怕事,最终用行动助力平安哥揪出网暴者。

而最近即将上映的新作《八角笼中》,同样备受观众瞩目。王迅在戏中是王宝强的好兄弟兼最强辅助王凤。王凤虽然看起来胆小怕事,但是当好兄弟和孩子们有困难的时候,他总会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,用实际行动不断地保护他们。

演绎这样的小人物是王迅的拿手好戏。自从在《疯狂的石头》里演活了四眼秘书,王迅出演了100 多个配角小人物,他们大多自私、狡黠,有着人性缺点,又逐渐显示出可爱的闪光点。

他,当之无愧“黄金配角”的称呼。

“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,不想做主演的演员也不是好演员。演员都想站到心目中的C 位,但先把当下的事踏踏实实做好,把配角积累好,演成了黄金配角,说不定有一天就变成自己的主角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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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两个脑袋”演喜剧

一开始,祁致富就是导演大鹏以王迅为原型写的,但墓地经理的身份不是王迅熟悉的,这是功课所在。“剧作给了你这个身份,有些东西你如果不了解的话,观众虽然说不出来但能感觉到你不对。”

等到墓地实拍,墓碑看起来密密麻麻的,办公室有着记录往生者的簿册,还有人抱着骨灰盒来办手续,王迅觉得吓人。他熟悉人物的方式是和墓地老板喝茶,摸清墓地工作者的行为方式。

有场戏后半部分剪掉了:祁致富告诉魏平安,韩露的墓被挖后特意擦了自己的皮鞋。因为头一天夜里下雨,他踩了很多泥,“墓地工作人员很注重外表,因为人家会觉得干这行的身上有晦气。”

除了身份,成为祁致富也加深了王迅对喜剧创作的经验。看剧本时,他发现喜剧占比多,但人物会跳出来甩包袱,这样观众就出戏。“观众会想你在逗我,因为生活中不是这样的。”他希望观众开心一笑的同时还能跟人物共鸣。

“喜剧肯定是有秘诀的,因为喜剧是最难演的,它和普通戏的要求完全不一样。演普通戏,演员只需要一个脑袋,钻到角色当中成为他就可以了。但演喜剧得 “两个脑袋”,既要钻到人物里,还要判断所谓喜剧的尺度和节奏。因为同样的词,你生活当中说观众不会乐,换一个节奏或次序观众就会乐,这是喜剧技巧,需要另外一个脑袋来判断。”

厉害的喜剧演员,把甩包袱融入人物当中。王迅推崇贾冰,“他是一个非常高级的喜剧演员。”《保你平安》里有贾冰饰演的金董事长和魏平安吃饭的一场戏,最后他和大鹏亲了一下。“喜剧讲究是什么?情理之中意料之外。两个男人只有一场戏的交集就亲一口,这根本不可能,但他们就亲了,而且你觉得那么真实,喜剧和人物都很丰满。”

除了搞笑,祁致富的剧作功能是给魏平安铺垫,讲魏平安的前史。所以剧本里有大段台词,表演起来就要切碎,要像说话。比如和董事长泡温泉的戏,王迅用喝红酒把表演变得有趣,现场还踢了一脚水,这样观众看起来才不累。

遗憾的是,在寺庙抢夺冯锵锵骨灰的戏,祁致富看见方秘书堵住魏平安,这时他四下观望没有外人,往秘书正脸踢了一脚,让平安哥赶紧走。这一脚展示了祁致富的挣扎、判断和内心的正义感,也是人物转变和成长的关键。

但最终被剪掉了,“差了一个特写,看不出来那一脚是我踢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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找到人物钉子

王迅自称电影之路歪打正着,是被《疯狂的石头》“拽”进了这个行业。

出生于成都的他18 岁拜师学谐剧,随后进入四川省武警总队文工团,除了业余爱捣鼓电脑,他想的就是把文工团的工作干好。因为出演过一些电视剧中的小角色,2006 年《疯狂的石头》找到他出演。宁浩问他有什么想法,他说了一通。在他看来当时自己不会演戏,是宁浩的指导和搭档徐峥的带领让他完成了大银幕处女座。

谈到这部电影在他职业生涯的意义,“它不是个分水岭,是一个新的起点。”

2007 年很多戏找来,给很多钱,王迅却有点懵,“我根本不知道电影表演为何物,好多剧本也看不太明白,角色也不知道好与不好。再说到时候我不会演,人叫我退钱怎么办?”

那时候有个编剧老师正好在三亚写剧本,喊他过去,他一部戏也没接,跑去三亚写了一年剧本,大概有四五十集。就此明白了剧本怎么去看、某个人物有没有戏。之后他接了《疯狂的赛车》,开始大量接戏,十五年来出演了100 多个活生生的角色。

如何演活人物?所谓活,就是要丰富。王迅认为观众喜欢一个角色是因为看到自己熟悉的东西,好与坏包裹在一起。这就要找到人物的钉子。“找到人物身上的几颗钉子。一颗钉子在墙上它会掉下来的,最少得是三颗,即三个性格特征。钉子越多,这个人物在墙上越稳固,越丰富。”他拿祁致富举例,首先自私,第二胆小,第三仗义,第四懂得感恩,就此,人物的“四梁八柱”有了,就立住了。

当有些人物设置很扁平时,王迅的方式是创造他。去想人物前史,他为什么会这样?再看他的剧作任务、人物动机是什么。完成这些后,再看有没有空间把自己要加的东西加进去。

让人物演出冲突或矛盾感,更是创作中的方式。“一些小人物哪怕只有一场戏,怎么能够让观众留下印象?丰富性来自他的内部冲突。祁致富的外部动作是必须阻止平安哥,内部动作是必须要帮平安哥,那么他面对平安哥绝不是一个指手画脚的上司,反而更像小弟。这样观众就会留下深刻印象。”

2011 年左右演《民兵葛二蛋》前,导演给了王迅剧本,推荐他演游击队长王喜宽,这是个正面人物,有爱情故事,跟主角葛二蛋有竞争。但他选了大家认为没有戏、麦子身边跟班的老张。懂剧作的他敏锐地发现,第一,老张几乎整部剧都出现,人物有创作空间;第二,老张有个剧作功能,是麦子的人却帮了葛二蛋,完成人物反转。

他给老张设计表演空间,比如好为人师,一上来教麦子但又胆小。最后麦子成长起来,他以为自己还是麦子的大哥,其实被看做啥也不是。所以最后他“倒戈”向了葛二蛋。播出后,很多观众说老张就是男三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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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就是小人物

“因为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小人物,你叫我把他演“ 死”是个挺难的事。”对于演活了很多小人物,王迅说。

“一个演员,尤其像我们这种形象,演其他形象的戏是比较少的,而且剧作中大量的戏还是都是写小人物的,得保持住自己小人物的心态。”前几天他高峰时段坐地铁,观察大家在拥挤的环境里如何找到快乐,有人看手机嘎嘎乐,两个女生聊着一会去吃烤肉。

王迅还热爱修电脑。他自称和搭档黄渤一样热爱生活,但爱好不同。黄渤爱好雕塑、画画和养花种菜,他爱好数码相关的东西。有时候在剧组,剪辑师把素材丢了,他就帮着恢复。

他还爱美食并对背后的故事津津乐道。在拍摄后的午餐饭桌上,他讲起自贡冷吃牛肉的由来。因为当时经济条件不好,牛肉做一次要吃好几个月,必须晒干不会坏,等吃的时候加上佐料泡上拌饭。为什么加那么辣?因为一点就可以吃一大碗饭。后来就形成了自贡特有的盐帮菜。它介于成渝两地之间,是四川里唯一炒菜用小米辣的。

这些日常积累对于演戏都是养分,是构成生动的“毛边”。

作为黄金配角,王迅也出演过截然不同的主角。2019 年他在电影《灵魂的救赎》里出演了一个地震中失独的父亲何国典,和过去的喜剧人物完全不一样。

这是一部关于“5·12”地震的电影,制片方因为王迅是四川人找他来演。刚开始他没有多大信心,多年来一直出演喜剧,“一旦拄上这根拐棍,很难把它扔掉。”这还是一部偏文艺的电影,故事悲伤又节奏缓慢。

但当沉入人物当中,王迅发现意外得“幸福”。整个故事就是讲述失独的何国典如何走出来,有很多哭戏。一开始王迅很怕哭戏,后来他发现这不难,把他身上悲伤的一面挖掘也疏导了出来,哭完反而心情舒畅。

其实,比起演主角,王迅更兴奋和正计划去做的是做项目。从业近20 年来步履不停,今年他想停下来梳理和思考,再去做真正的表达。“演员是一个很被动、靠天吃饭的职业,难道就一直这样吗?”也许做监制,也许自导自演,他希望创作一部有血有肉的现实主义作品,不热闹也不花哨,而是让人走出影院还觉得余味无穷。

监制:佟宇 / 统筹 & 策划:赵文斐 / 摄影:成冲 / 撰文:细补 / 服装:马敏倩 / 妆发:曹雅晴、Hank / 助理:王宇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