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鸣
春寒料峭,伊春下了一场雪,梁鸣又想起了故乡。“这里的冬天来得很早,10 月就起了寒流。至数九寒天时,会降到零下40 几度。”回老家拍摄处女作,对梁鸣来说再自然不过。伊春靠近中俄边界,女孩谷溪和哥哥既像亲人、又像爱人,微妙的情感像嘴里呼出的寒气,在空中结成绵密的、映射着日光的雪。直到目睹哥哥和女友的亲热,谷溪觉得自己像她的智齿,也像边界,多余、无归属感,没有来处,也不知去处。
梁鸣的剧本写了六年,停停续续的,他觉得不够好,就放一放。作为独生子,他想象这对兄妹的感情。“我是一个很敏感的人,心底细腻,但哥哥不是我,他是一个粗线条的东北男人。在妹妹看来,哥哥是兄长、是父亲,也是爱人,他们是一个稳固的家庭,直到哥哥有了女友。”
电影中的海上石油泄露,捕鱼者对海域的纷争,杀人案的悬疑,在这番暧昧缠绵、复杂多义的情绪里,都成为了背景。“事实上我是这样表达的,生活中很多事都有逻辑,但在面临新的状况时,人其实没有那么多逻辑,都是情感做驱动。一切的喜怒哀乐、矛盾冲突,都由人产生。”
梁鸣
以人物情感的驱动,而非强情节驱动,这种表现手法很像娄烨,梁鸣对此不晦谈。十几年前,梁鸣出演过《春风沉醉的夜晚》,和黄轩之间的人物线将近40 分钟,被全部删光。几年后客串《花》,又被剪了。第三次合作,梁鸣成为《浮城谜事》的副导演。“《日光之下》是我自己生发出来的,可要说和他没关系也不可能,他是我的电影启蒙者,像导师一样。”
丰富的行业经历,并没有让梁鸣在转行导演时获得足够支持。他参加过上海国际电影节的创投,最终在“青葱计划”完成剧本打磨。“自己写剧本的导演,时常伴随着焦虑,总是自我怀疑。做演员的时候,我没有真正和投资方打过交道,在青葱计划实打实的4 个月里,我认识了很多前辈。拍一部长篇电影,不像写作、绘画、音乐,可以由创作者独立完成,它更需要团队的力量。”
梁鸣
镜头下苍茫无边的冬雪,本身是受困于资金问题的妥协。他想拍东北的夏末秋初,目光所及之处,远处的山林每天都在变,云的层次很漂亮,像海拔2000 米的大理。“我和摄影师还去过延边,去过辽宁,从对故乡的情感和熟悉程度、制片的可操作性上,回到这里最便于我拍摄。”
他们遇到了一场大雪,铺天盖地的,小树枝被积雪“咔嚓”一声压断。小城独特的时空感,契合了故事发生的1999 年。“它是跨入新世纪前的节点,一个时代的尾声。我们还在用纸笔写信,没有进入互联网时代,网络是我心里一条巨大的分界线。”“我觉得了解一座城市很重要,写新剧本时,我发现最熟悉的还是我生活过的地方。下一部电影,有些场景还是会在故乡拍摄。”他强调过这是一部东北本土的电影,但不是以猎奇的角度,只是尽量还原。在漆黑的影院里,他看着银幕上的那些人,觉得他们不是自己创造出来的,而是真真正正活在那片曾经的土地上,他们有了自己的路,走出了自己的命。